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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謀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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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謀奪

◎諸位大人還不知道此事麽?◎

英國公府裏顯然出了大事。

就連丫鬟和小廝們都忙做一團, 桌上的茶水漸漸涼了,也沒人來換。

陸辰遠就著微涼的茶水,將滿腔苦澀都咽了下去。

茶水入肚, 讓他的四肢百骸都泛起了涼意。

他的視線再度落到裴時清腰間的香囊上。

香囊用的是上好的月華白錦緞面料,上面繡著一只月下起舞的仙鶴。

陸辰遠幾乎一眼便認出了那仙鶴出自誰人之手。

當初棠梨也往陸府送來了一批香囊,其中有一只繡著大鵬的香囊,大鵬畫工了得, 繡工也了得。

然而與之不同的是,裴時清香囊上面的仙鶴……顯然是一個女紅不精之人親手所繡。

“小陸哥哥, 姑姑每日.逼我學女紅, 那些針啊線啊實在是無聊得緊,半點沒有畫畫好玩,可是姑姑說我若學不會女紅, 將來必會被夫君嫌棄……你不會嫌棄我吧?”

她尤顯稚嫩的字句似乎歷歷在目。

陸辰遠只覺得自己的胸腔似乎也被那些細密的針線一一穿過, 百孔千瘡。

那香囊看上去嶄新, 要麽就是主人極為愛護, 要麽就是近期所得。

無論是哪一種,都讓他如鯁在喉。

棠梨退回的庚帖依然被他壓在寢房最私密的角落, 兩個人的庚帖挨在一起,親密無間。

他還沒有和爹娘提及此事。

但是陸辰遠明白, 棠梨只是在給自己時間, 讓他出面先和家人說清楚,總好過棠家上門退親。

他依然奢望著她會忽然後悔, 她會像小時候一樣, 問他:“小陸哥哥, 你什麽時候來娶我呀?”

然而那只香囊卻在一瞬間將他的綺念碾為齏粉。

他忽然有一種直覺, 這直覺告訴他, 棠梨和裴時清之間沒有那麽簡單。

並非是他要懷疑棠梨,而是裴時清此人,心思深沈,難以揣度,最善偽裝。

當初三番五次在扶梨碰到他,他都以為對方是出於師生之誼,所以才對棠梨多加看顧。

故而當時許多細節都被他刻意忽視……如今想來,卻處處都不對勁。

棠梨雖然因他被擄,但為何他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就趕過來救人?

棠梨染上疫病,為何也是裴時清的人最早出現,甚至安排了嚴密的人手,防止他們去探望棠梨?

當時裴時清奉命前往滄州不假,中途染上疫病也不假……

但若是他的疫病根本不是在前往滄州的時候染上的呢?

陸辰遠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。

他旋即細細回想,當時棠梨染疫,裴時清的人將客棧守得密不透風,旁人不能輕易進入其中,又怎知那客棧到底住了哪些人?

若說裴時清也在客棧之中……完全是有可能的!

他似乎於洶湧的暗流之下窺見了極為可怕的一角,整個後背瞬間冷汗涔涔。

“……聽聞陸兄的未婚妻子今日也來赴宴,倒真是巧了,想必不久之後便能喝到你們二位的喜酒了吧?”

一旁的同僚不知道說起什麽,忽然將話頭引到他身上。

他們幾人都是今年的新科進士,關系比旁人親近一些,如今對方帶著幾分善意的打趣詢問他,陸辰遠也只能按下諸多情緒,笑著端起茶杯:“諸位說笑了。”

他看到自己籠在衣袖之下的手指在輕輕顫抖。

幾人見他笑得勉強,只道他是面子薄,一時間更是興起:“誒,陸兄怎的這般不好意思?”

“是啊,你如今已是新科探花,這人生有四大喜事,金榜題名與洞房花燭,可是一個也不能辜負啊……”

眾人都笑起來。

就在這一片歡快的氛圍中,忽然有人帶著三分笑沈沈開口:“諸位大人消息落後,還不知道此事麽?”

眾人循聲望去,卻發現與兵部侍郎獨坐一隅的裴大人正朝他們說話,於是紛紛惶恐行禮。

陸辰遠後背寒毛倒豎,預感到了什麽,正要開口制止,忽聽對方淡淡說:“陸公子臉皮薄,想必還沒告訴大家……”

“陸家已與棠家退親。”

那聲音清寒如雪,似是漫不經心。

有人打翻了茶杯。

裴時清看了一眼忙著去扶茶杯的徐江松,笑著問陸辰遠:“小陸大人近來忙碌,卻也不要忘了抽空去棠府走一趟。”

陸辰遠仍然繃直背脊坐在石凳上,握著茶杯的手卻幾乎要把那薄薄的白瓷捏碎!

裴時清此話一出,有不少人都好奇地朝著女客那邊看去。

原來兩家私底下已經退親,難怪小陸大人和那位棠姑娘看起來如此生疏。

男客這邊頻頻投來的視線被諸位夫人小姐察覺到,很快有人詢問發生了何事。

陸辰遠沈默不語,態度奇怪,自然也引人註目,整個水榭瞬間議論紛紛。

裴時清靜靜看著陸辰遠,目光如有實質,像是一把出鞘的劍,帶著威脅。

陸辰遠抓著茶杯的指骨泛白,直到幾乎快要將茶杯捏碎,才緩緩一松。

他喉頭苦澀,壓低聲音掩飾住嗓音的沙啞:“我與棠家的確已經退親,只是近日瑣事纏身,尚未來得及上門退還庚帖。”

眾人皆露出好奇的神色。

聽聞小陸公子與其未婚妻自幼定親,其未婚妻一家對陸家有救命之恩。

如今小陸公子高中探花,怎麽會忽然要退親?

莫非……這陸家人也是那等見異思遷的人?

正當眾人揣測紛紜之時,一道清麗的女聲隔著屏風響起:“此事乃是陰差陽錯,我和小陸大人差了點緣分。”

卻是棠梨。

眾人瞬間躁動起來,不少未出閣的小姐興奮得臉頰泛紅,抓著旁邊的女伴兩眼放光,又被自己的娘親瞪上一眼。

隔著屏風,棠梨看不清陸辰遠的表情,只能硬著頭皮說:“當年我與小陸大人倉促間訂親,多有疏漏,說來也不怕大家笑話,我與小陸公子的合婚八字弄錯了。 ”

棠梨不管周圍人的議論,接著說:“近來兩家提起訂親一事,卻諸事不順,家中長輩找大師掐算,才發現當年我的庚帖上弄錯了八字,我與陸辰遠大人……天生犯沖,不宜結為夫婦。”

棠梨沒有看到,她每說一句話,陸辰遠的臉色便蒼白一分,到最後說是面如白紙也不為過。

有人嘆息道:“竟是如此!當真可惜了啊……”

眾人紛紛跟著惋惜:“的確是可惜了,小陸大人與棠姑娘郎才女貌,原本是多麽般配的一對……”

一片惋惜中,唯有幾個人格格不入。

裴時清一貫的雲淡風輕,陸辰遠面色慘白,而躲在角落裏的徐江松,卻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。

這些事他怎麽從來沒聽棠梨和青驪姑姑提過?

秋月一雙眼睛瞪得大如銅鈴,也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家小姐。

棠梨垂眸,面上看不出表情:“今日在此跟大家解釋,也是想讓各位不要再誤會我與小陸大人。”

“也祝小陸大人,早日覓得良緣。”

眾人都在看他,打量有之,看戲有之,興奮有之,懷春有之……

陸辰遠的腰側緊緊抵在石桌上,唯有如此,他才能勉力撐起身形,以免失態。

他看著屏風那邊模糊的身影,緩緩扯出一個笑:“也盼棠姑娘早日尋得良人。”

兩位事主都一副看淡的模樣,旁人自然也不再掀得起風浪。

這個小插曲很快便過去了,只明顯未出閣的小姐們都興奮得緊,湊在一起嘀嘀咕咕。

事情說開了,便也不再忌憚棠梨這個前未婚妻,還時不時朝著屏風那邊看去,覆又回頭看棠梨一眼。

棠梨依然安靜地坐在椅子上,緩緩喝著茶。

邢鈺替她擋住幾道視線,有些微惱道:“這些人,教養都去哪了……”

棠梨其實也沒想到她與陸辰遠的事會在這種場合被徹底揭開。

不過……其實也算是好事吧。

裴時清從中橫叉一腳,反而讓他們退親一事板上釘釘。

於是棠梨對邢鈺說:“沒事的,她們自然是要議論上一宿的。”

邢鈺卻氣悶不已,分明是那麽好的一樁親事,怎麽就八字不合呢?

她想開口安慰,又覺得棠姐姐看上去好好的,自己多言反而給人添堵,於是她只能憋著氣,悶悶看向那些在一起嘀咕的小姐們。

耳畔傳來一聲輕嗤,棠梨回頭,孫令淑不知何時坐到這邊來,此時臉上帶著冷嘲之色。

邢鈺立馬就像是炸了毛的貓:“你笑什麽!”

孫令淑面上已經不見先前的緊張,而是慢悠悠玩弄著自己的發梢,“如今探花郎無主,我看有的人是等不及了。”

邢鈺瞬間氣得漲紅了臉:“你!”

棠梨拉住她,對孫令淑說:“我瞧方才孫小姐似是身體不適,臉色不好看,現在倒是緩過些來了。”

她似笑非笑看她:“莫非孫小姐消息靈通,知道府裏那刺客已經被抓到了?”

孫令淑的臉色又瞬間變了。

她看她一眼,竟然別過臉去,不再說話。

邢鈺見孫令淑被棠梨制住,心裏暢快,輕輕戳了戳棠梨的胳膊。

兩人相視一笑。

英國公府辦事效率極“高”,很快便宣稱刺客抓到了。

只是據說孫小侯爺傷情嚴重,已經回府療養,長公主也跟著一並回去了。

英國公夫人出面給眾人道歉,又安排人手一一護送各位離開,一通下來,棠梨出府的時候,天邊也掛上了一輪彎月。

棠梨和邢鈺揮手告別,邢大人站在馬車前,看著她拉著棠梨一句句棠姐姐叫得親熱,嘴角輕輕一抽。

他這個妹妹啊,哪裏都好,就是太容易與人交心了些。

邢鈺依依不舍上了馬車,邢大人沖著棠梨微微點頭。

對方也沖他一頷首。

棠梨當時為了避著陸辰遠,特意讓棠家的馬車停在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裏。

旁邊便是國公府的高墻,馬車棲在陰影中,半點不顯眼。

秋月在府裏憋了半天,從出府便一直在棠梨耳邊絮絮叨叨。

棠梨隨意點頭敷衍著她,腳下匆匆,沒留心,險些撞到面前一個人!

月色朦朧,此處偏僻,只看得見對方是一個身形清瘦的男子。

她急急往後退了兩步,將秋月擋在身後,心臟砰砰直跳。

直到那人緩緩擡起頭來,棠梨借著月色才看清,來人……是陸辰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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